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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0章 來日方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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明明燃著炭火, 屋內的空氣卻有些冷凝。

聽著江書衍那句話,溫璟兒有片刻的呆楞。她放下搭在江書衍肩頭的手,轉身向墻側靠下, 掀開被衾鉆了進去, 整個人背對著江書衍。

“我困了, 要休息了。”

看著那具纖弱的身子, 江書衍眸色微沈。一只手朝溫璟兒身側探了探,將要觸碰到時又縮了回去。

也罷, 來日方長。

他蓋下床帳,只字未語, 悄然離開了屋子。

帳內, 溫璟兒睜著眼,聽著門輕輕開啟又關上。長夜漫漫, 心緒煩亂, 一夜難眠。

原是記掛著溫璟兒,江書衍近日上完朝若是無事,便匆匆回府。偶爾去明政殿輔佐聖人務政, 迅速處理完後,便馬不停蹄地趕回相府。

從明政殿出來, 江書衍途徑禦花園,卻突然被涼亭中走出來的一人攔下。

“江大人。”

嘉榮早早就在此處等候,就為了見江書衍一面。生辰宴那日, 她自是知曉江書衍抱了那溫家女回來,那般雷霆之怒,震懾眾人,也把她嚇到了。

為了一女子,在皇家行宮整出這樣大的動靜, 她甚至聽聞,江書衍將那溫璟兒帶於了自己的府中!

心下泛酸,她此番如此著急回來,還大肆操辦生辰宴,不就是為了江書衍嗎,何以又讓他抱了別的姑娘去。

見嘉榮獨身一人自涼亭而來,江書衍眉心微蹙,卻還是停下垂首道:“公主。”

嘉榮淡笑,眉間嬌柔萬分,弱不禁風,“好幾日未見江大人,大人近來可好?”

“有勞公主掛念,臣一切無恙。”江書衍語氣疏離,讓嘉榮心生酸楚。

唇邊還掛著得體的笑容,嘉榮猶豫片刻,試探地問道:“聽聞那溫姑娘在行宮後山處受了傷,這也算在生辰宴上出了事,我尚是愧疚,也不知溫姑娘現下如何了。”

“此事與公主無關,公主無需自責。”江書衍聲音清沈,對於溫璟兒之事不提半分,他不再做贅言,只道:“若無他事,臣先行告退。”

眼瞧著江書衍急於離開的敷衍之色,嘉榮捏緊衣袖,急道了一聲,“江大人是急著去尋溫姑娘嗎?”

聽著此言,江書衍離去的步子微頓,他冷聲道:“此事乃臣私事,公主還是莫要過問的好。”

嘉榮指尖攥得泛白,突道:“大人當真不知嘉榮此番如此著急回來是為何嗎!”

“父皇早告誡過我,莫要太過執著...”嘉榮紅著眼,卻還是執拗地看著江書衍,“若不是因為你,我何需將回京的日程縮上小半月,還不是為了見你,江——”

“公主慎言。”江書衍出言打斷了她的話,眸色淡淡,“公主於臣只是公主,臣且當沒有聽到過今日之言,往後,公主也莫要再說了。”

“父皇勸著我,怎得連你也勸著我。”嘉榮聲音漸啞,身子羸弱,仿佛頃刻就要倒下,“嘉榮幼時常同大人一處,得大人教誨禮待。嘉榮以為,大人亦是心悅於嘉榮的。”

“教導皇子皇女,是陛下對臣的厚望,此乃臣職責所在,公主莫要誤會。”江書衍始終斂著眸子,眼神未亂分毫。

那種拒人千裏之外的疏離感讓嘉榮心間刺痛,公主的傲骨仿若被江書衍扯得支離破碎。

“是因為溫璟兒嗎。”嘉榮輕聲道:“若是嘉榮未離京,若是大人未遇到她,那我們——”

“絕無可能。”

江書衍擡起眼,眸中深邃,如墨玉的瞳孔冷硬至極。

“就算沒有她,臣與公主之間也僅此而已。”江書衍微頓,不知想到什麽,眉目間多了幾分柔情。

薄唇輕啟,他輕聲道了句,“何況平生朝暮,天長路遠,臣之心已屬她一人矣。”

溫璟兒昨夜沒睡好,今早起的時候腦子還昏昏沈沈的。若不是丫頭忙活著說要給她換藥,恐怕這會兒子她是不會起的。

剛穿好上裳,便有丫頭從門外進來。

“姑娘,國公世子來了。”

“國公世子?”溫璟兒一時間還未反應過來,“你是說,林舟?”

“正是林世子。”

溫璟兒皺了皺眉,“江——”把將要脫口而出的名字咽下去,溫璟兒有些不自然地道:“他尚在宮中,林世子怎得這會兒子便來了。”

丫頭垂首溫聲道:“回姑娘,世子說了,他是來找姑娘您的。”

“我?”溫璟兒眸中驚疑,雖早知她住於相府一事林舟必定知曉,可如此大張旗鼓地來尋她,溫璟兒還真摸不透林舟的心思。

攏了攏衣襟,溫璟兒站起身,“既此,那便帶我去瞧瞧罷。”

溫璟兒被帶到了府中的花園中,她到的時候林舟正在池邊逗弄魚兒,那模樣,真真歡快得很。

溫璟兒無奈地撫了撫額頭,朝他走去。

林舟餘光一掃,窺見身邊倩影,擡眸看去,一聘婷人影緩緩而來。幾日未見,她倒是清瘦了不少。

“璟兒姑娘。”林舟揚唇笑了笑,“身子可好些了?一直想來看看你,結果書衍將你護得好好的,我是一點機會都沒有。”

“世子說笑了。”

“別站著說話,這裏風大,咱們去亭中坐坐?”

溫璟兒點了點頭,“好啊。”

也不知這林舟到底是來探望她身子的,還是純粹無聊,尋她討個樂子,他那張嘴,可謂一刻也沒停過。

一會兒說要帶她去嘗那玉滿樓新制的佳釀,一會兒說要為她買五芳齋的桂花糕。從市井膳食到江湖雜耍,幾乎要把這上京城玩樂的東西說上個遍。

本就困倦,現下聽著林舟這般報菜譜似的玩兒法,溫璟兒的眼皮幾乎都要掩下去了。她心知肚明,林舟專門來尋她,怎麽可能只為了這檔子事兒。

“世子。”溫璟兒打斷尚在滔滔不絕的林舟,“您有什麽話不妨直說吧,如此拐彎兒抹角,您說著累,璟兒聽著也乏了。”

聞言,林舟不由得笑出聲,“本還想先做做鋪墊讓你放松些,沒想到璟兒姑娘倒是如此直白。”

“既如此,甚好。”林舟抿了口清茶,玩世不恭的笑臉微斂,眉間少有的肅正。

他的指尖摩挲著桌角,無奈地嘆口氣,“書衍,一直都是個悶罐子,他沒告訴你吧。”

這話說的沒頭沒尾,溫璟兒有些不明所以,“什麽?”

空氣微沈,林舟思慮片刻,開口道:“平津伯那世子,齊晟。”

這些日子以來,溫璟兒都有意回避著這個名字,強迫自己不去想那天發生的事。如今這名字從林舟口中提起,溫璟兒眉心微蹙,那種令人作嘔的感覺湧上心口,指尖也不自覺地蜷了起來。她眼簾微闔,平息著心中那浮動的情緒。

兀得,她聽到林舟淡道了句,“他被書衍挑斷了手筋和腳筋,扔於平津伯府門口,想來這下半輩子,是個廢人了。”

溫璟兒猛地擡眼,眸中盡是驚異,黑亮的瞳孔顫著,半晌說不出話來。

見此,林舟笑了聲,“你也沒想到吧,他竟會做到如此。”

“發現你不見之後,他便命人從上到下把行宮搜了個幹凈,那可是皇家的地方...”說到此,林舟搖了搖頭,“他倒是膽子大,一點都不怕得罪聖人和公主。”

“書衍一向行事穩重,何時會如此沖動失了分寸。”林舟的視線穩穩地落在溫璟兒身上,“還不是因為有個你。”

林舟的話像是落石猛然沖入湖面,漣漪震蕩,久不能平息。溫璟兒心中震顫,鼻間熱得厲害,那股子情緒沖撞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。

“若非我及時趕到,那齊晟怕是早就命喪於行宮之內,何來今日那平津伯為他求醫問藥,接筋續脈。”

聽及此,溫璟兒背後生寒,倒不是為了江書衍,只是單純的厭惡那齊晟罷了。可是江書衍竟真對他下了這樣的狠手,溫璟兒是沒有想到的。

林舟還在繼續道著,“平津伯再庸碌,到底是世代朝臣,齊晟乃其獨子,書衍不管不顧,說廢就廢,把人關在相府折磨了好幾日。就連聖人出面,他也跟沒聽見一般,瘋得很。”

他的每一句話都能讓溫璟兒更驚上三分,眼下已是全然呆楞,只字不語。

“至於嘉榮。”

溫璟兒擡眼,眸光剛巧與林舟撞上,便立刻躲了開來。

林舟勾唇,“那嘉榮是心悅於書衍。”

溫璟兒眸色微沈,眼中閃過絲失落。

突然,他接著道:“書衍不在意,她心悅又如何。”林舟看著溫璟兒,“書衍性子淡,不願理睬,沒想到竟被人當作了默認,真是荒唐。”

“不理睬?!”溫璟兒有些恍惚,所以,那些人口中所言,不過是那嘉榮一廂情願嗎。

“是啊,不過是少時被聖人安排到年幼的皇子和公主身邊教導,走得稍近了些,便被扣了這麽大一頂帽子,書衍是真冤吶!”

此時的溫璟兒已經徹底亂了心思,腦中混沌,形如亂麻。

揮了揮衣袍,林舟執一把折扇來回在手中把玩,戲言道:“平日最愛投身政事的江相,卻一連告假了好幾日,稀罕啊稀罕!”他尾音拉長,眉眼帶著幾分調笑,“古有春宵苦短日高起,從此君王不早朝。今有璟兒留傷隨風倒,江相既此罷朝堂。”

扇柄輕輕叩於亭中圓桌,林舟唇角含笑,眼中盡是正色,“璟兒姑娘,書衍是個寡情的,甚少與人親近。他這悶罐子,連句好話都說不明白,這些個事情定是準備好生對你瞞下去了。”

“我怕你不清楚,便想著一定要同你來說一糟。”

溫璟兒眸中微動,看向林舟的眼神有幾分難以言說的情緒,似是了然,似是期待。

“想必你也有些頭緒,書衍這人,心悅你得緊。”

“你且勞勞神,體諒這朽木一二,莫要同他一般見識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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